自从“互联网+”延伸至医疗领域，在网上向医生咨询问诊已不是新鲜事。自2018年互联网医疗服务拿到政策上的“准生证”，广东医卫界做了哪些尝试？对互联网医疗的前景如何判断？
今年以来，南都健康联盟“互联网+医疗”课题组与赛立信研究集团市场洞察部合作开展了一系列相关调研（医药电商专题/市民认知专题/互联网医院专题等）与报道。聚焦互联网医院建设专题，10月30日，赛立信研究集团总裁黄学平先生与赛立信研究集团市场洞察部研究总监吴慧君女士应邀出席南都智库沙龙、南都健康联盟“健识”公共论坛，与广东卫健部门、医院及业界代表，共同探讨互联网医院发展的内生动力、运营模式、创新方向等问题。
论坛嘉宾：
广东省卫生健康委员会相关人士
广东省第二人民医院互联网医院院长 周其如
南方医科大学皮肤病医院互联网医院业务副院长 李慧忠
南方医科大学皮肤病医院互联网医院业务院长助理 蔡茂强
中山大学附属第一医院信息数据中心主任 张武军
广东省妇幼保健院医务科主任 罗毅平
中山大学附属第三医院信息科科长 张晓东
广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二医院心内科主治医生 成传访
固生堂中医养生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 涂志亮
健客创始人、董事长兼健客方舟互联网医院院长谢方敏
广东赛立信数据资讯股份有限公司总裁 黄学平
广东赛立信数据资讯股份有限公司洞察事业部研究总监 吴慧君
南方都市报党委委员 副总编辑 王海军
南都智库沙龙、南都健康联盟“健识”公共论坛展开“互联网医疗赛道上，实体医院跑起来了吗？”主题论坛。
在广东省，按照规划，所有三甲医院都要开展“互联网+医疗”，广东省卫健委有关人员介绍。
2018年4月，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促进规范“互联网+医疗健康”发展的意见》，给互联网医疗打开了一扇大门，互联网医疗服务提供方拿到“准生证”，2018年6月，广东省印发了《广东省促进“互联网+医疗健康”发展行动计划（2018-2020年）》，明确到2020年全省三甲医院普遍开展“互联网+医疗”服务。
对于三甲医院来说，互联网医院是一个必选题。2019年年底，广东50%以上公立三甲医院开展互联网医疗这个目标已经实现，目前广东省已有136家互联网医院，还有很多家医院正在对接互联网医疗监管平台，“按照国家的要求，这些机构设置互联网医院要接入省级的互联网医疗监管平台接受监管，这是前置条件，对接了监管平台后才能进入准入、审批流程”。
“我们正在分层、分级推进互联网医疗，目的是为了发展高质量的互联网医疗”，该人士介绍，“互联网医疗的持续发展，不仅要从内因方面激发医院和医生的内生动力，还要有政策保障、信息系统的支持”，优化信息系统提升互联网医疗体验也是一个重要方面，这有利于提高群众的接受程度。
据其介绍，在疫情防控中，广东省组织15家医院联合组成网上医疗队支援荆州，成立了“荆州-广东互联网医院”，初期体验也不够好，经过改进后有了很大提升，一天的最高访问量达到6300多人次。
周其如：互联网医院发展要勇于创新 线上初诊是趋势
▲ 广东省第二人民医院互联网医院院长周其如
为什么要做互联网医院？“我们做了6年的互联网医院，这件事在政策出来前需要情怀，出来后需要有责任、有担当”，广东省第二人民医院（以下简称省二医院）是广东省最早开始尝试互联网服务的公立医院，省二医互联网医院院长周其如表示，2014年开始做时，是想找到一个“变道超车的新发展方向”。
当时，省二医尝试了不同办法，想要实现优质医疗资源“下沉”到基层，但受限于设备、基层医疗机构资质、运营成本等问题，不管是专家“下乡”还是自建医疗点，都没能持续下去，后来，他们寄希望于互联网医院，认为这个方式可以实现优质资源下沉。
对于目前的互联网医院建设，周其如强调“创新”，“国家卫健委出的三个指导文件都说是‘试行’，试行就有创新的空间”，目前，政策只允许互联网医院提供慢病复诊和部分常见病线上服务，其他就只能进行咨询，但周其如认为，“不管线下还是线上诊疗都应该是实体医院和接诊执业医师把控的，三甲医院只在线上看个慢性病，浪费了我们的专家，确实没有吸引力”，他认为，政策上开放互联网医院的初诊是大势所趋，是创新的方向所在。
另外，他认为，互联网医院还有一个重要功能，是把病人进行分流，“发挥分诊的功能，把大部分的复诊病人放到线上去，让三级医院的专家回归到自己的专业领域去”，与此同时，基层医院可以把互联网医院建成一个管理平台，利用互联网+智慧医疗进行全生命周期以及慢性病、常见病规范管理。
张武军：互联网+医疗帮助医院更加回到医疗的本质
▲ 中山大学附属第一医院信息数据中心主任张武军
“对于我们医院来说，互联网医院是一个必须做好的事，这是现代信息技术给医疗工作的加持，轮不到你思考用不用，而是你必须拥抱”，中山一院信息数据中心主任张武军表示，医院开展“互联网+医疗”始终要围绕解决人民群众“看病”的实际问题，要回到医疗的本质，今年疫情的到来也让人对“互联网+医疗”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目前，中山一院已经在考虑“互联网+”技术在医院管理中更具体的、多方位的应用，“比如，我们以前的挂号处只管挂号，但现在，就是借助互联网技术，更多地承担帮助医生管理号源的功能，把各种渠道的号源整合起来，提高医生的效率”。
他说，互联网医院其实带来了医疗市场的细分化，慢病续方、随访管理、疑难杂症，可以在线上进行有针对性的引导，“比如有些特殊病种，如果能在线上先看到之前治疗资料，我们医生可以给他精准挂号，这样也可以解决疑难重症挂不上号的问题”。
他也提到，目前互联网医院要充分发挥作用，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如果只是在网上复诊、开个处方、开个检查、简单咨询，这只是基本的医疗服务，医生们更需要更想要的是专业上的追求”。
除此之外，中山一院还考虑了多项后续将推出的互联网医院创新服务，包括专家个人门户主页、慢病随访、专科联盟、处方流转平台等，“这背后涉及的政策问题、技术问题很多，需要一步一步解决，但这一定是一个朝阳产业”。
李慧忠：从线上患者需求出发设计互联网医院功能
▲ 南方医科大学皮肤病医院互联网医院业务副院长李慧忠
目前，各医院建设互联网医院还没有统一固定模式，对于南方医科大学皮肤病医院来说，从本院患者需求出发是建设互联网医院的基本思路，南方医科大学皮肤病医院互联网医院业务副院长李慧忠介绍，该院的互联网医院主要有三个功能模块：在线咨询、视频复诊、便民续方，都是对适合线上进行的医疗服务进行分类后设计的。
目前，线上咨询是总量最大的，也是最早展开的，目前已接受了7.2万人次咨询，“很多患者的病不是大病，但身体比较难受，希望有个便捷的途径进行咨询，这是一个不小的市场需求，这个功能更多的是进行健康咨询及就医指导”。
视频复诊功能则是针对之前已经在该院就诊过，且诊断明确的病人，需要复诊或者开药，尤其是很多病人不是广州本地的，视频复诊可以节省时间和费用成本。
而便民续方模块是针对病情较稳定的慢性病人，解决他们的开药续方需求，“慢性病来开药的病人多，这个功能可以把门诊的药品占比降下来，把有限的门诊医疗资源更多地让给真正是来看病的病人”。
罗毅平：以问题为导向进行改进 就医流程向线下就医靠拢
▲ 广东省妇幼保健院医务科主任罗毅平
广东省妇幼保健院医务科主任罗毅平表示，该院建设互联网医院的出发点也是让病人的体验更加地接近线下就医，而注册繁琐、上线医生少、科室少等问题都会影响患者就医体验，为此，他们有针对性地避免这些痛点，以问题为导向来改善互联网医院，比如，要求中级以上的医生都必须上线互联网医院。
“我们反复强调了一个概念，互联网医院是我们医院的另外一个业态”，罗毅平表示，医疗服务要达到三个“可及性”，包括距离的可及性、经济可及性、信息的可及性，而互联网医院可以通过线上线下的打通、可穿戴设备的普及而实现距离和信息的可及性，是可以实现就医流程向实体医院靠近的。
张晓东：互联网医院管理、数据安全是挑战
▲ 中山大学附属第三医院信息科科长张晓东
中山大学附属第三医院信息科科长张晓东提出了互联网医院发展要面临的各种挑战，包括软件水平、数据共享、对医生的管理监督、数据安全等方面。
“目前互联网医院开始起步了，未来要做大做强，我觉得互联互通很重要。我们的医疗机构、药品产业、媒体、很多厂商、医疗器械、穿戴设备等等方面，数据是否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逐步推进互联互通？”
互联网医院的管理方面，也有很多难题，包括保障线上医疗质量，建立医生线上就诊的时间分配和报酬体系等。
张晓东还提出了线上就医的数据安全问题，“随着我们的5G、大数据、云计算的普及，我们老百姓产生的各种医疗健康数据越来越多，这些数据的管理、安全性、隐私性，也要做充分的探讨和管理工作。”
黄学平：医疗界应不断更新对互联网+医疗的认知
▲ 广东赛立信数据资讯股份有限公司总裁黄学平
广东赛立信数据资讯股份有限公司与南都健康联盟合作，针对广东互联网医院发展进行了一系列数据分析和调研，该公司总裁黄学平表示，互联网医院是互联网技术在医疗领域的延伸，互联网技术的迅速更新迭代也使得医疗界需要不断更新对互联网医疗的认知，同时监管部门的监管方法、政策也处在逐步发展的过程，“在这一领域，监管部门的规范、标准对于业界是非常关键的”。
同时，他提出，互联网医院发展中，须加强对消费者、患者的研究，“这是我们传统医疗服务的薄弱环节，以前的很多决策是拍脑袋或只凭经验”。
吴慧君：互联网医院发展是大势所趋，内部管理优化仍需持续提升
▲ 广东赛立信数据资讯股份有限公司市场洞察部研究总监吴慧君
结合今年以来开展的”互联网+医疗“系列专题调研，赛立信研究集团市场洞察部吴慧君女士认为，近几年在政策利好与需求增长刺激下，互联网医院发展是大势所趋。互联网医院的出现，打破时空距离，整合医生碎片化时间，能够有效提升老百姓的就医品质。
疫情之下，互联网医院火速上线，成为热议话题，但其发展之路任重道远。吴慧君女士表示，除法律监管完善、线上医保接通等宏观因素外，医院内部管理优化仍需持续提升，为老百姓提供比传统诊疗更具服务品质的就医体验。
涂志亮：医院面临药品配送成本、医生激励考核问题
▲ 固生堂中医养生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涂志亮
公立医院涉足互联网医疗，而商业互联平台也不少。二者在运营模式和所提供的服务方面都是有所不同。固生堂中医养生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涂志亮介绍，中医做互联网较难，但他们平台上中医视频看诊也占不少份额。
涂志亮认为，对公立医院而言，线上治疗提高诊疗效率，同时也要解决配送药品的成本问题，以及对医生的考核和激励问题，“在机制和体制尚未破局之前，医院可以跟互联网平台进行技术协作，在合规的情况下把机制体制进行激活”。
谢方敏：公立医院、商业平台可提供差异化服务
▲ 广东健客医药有限公司总经理谢方敏
社会化的互联网医疗平台，也是互联网医疗市场中的一支重要力量。与大多数公立医院建设的互联网医院不同，景泰健客互联网医院依托于一家一级医院，也获得较大的咨询量。
广东健客医药有限公司总经理谢方敏认为，互联网医院是新生事物也是必然产物，他认为，未来整个社会医疗模式会以实体医院为主，互联网医院有补充的作用。
目前，商业互联网平台可以汇聚不同医院的医生进行线上诊疗服务，而公立互联网医院主要以本医院的医生为主体进行服务。公立互联网医院可以有实体医院跟进后续检查、复诊，而商业互联网医院做不到这一点；但同时，商业互联网平台也可以满足部分患者购买进口药的差异化需求。“所以，我们这类公司有机会发展起来，可以更好地对公立医院的互联网医院提供差异化服务”。
在互联网医院里接受病人的线上问诊，对医生来说是怎样的体验？来自广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二医院互联网医院的心内科主治医生成传访来到论坛现场，分享了参与网上问诊的不同感受。
▲ 广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二医院互联网医院的心内科主治医生成传访
疫情、医保接入推动线上问诊流量
“我大概是2018-2019年开始进行线上咨询问诊。年轻人跟潮流跟得比较紧，特别是年轻医生们热情比较高涨。”成传访回忆，当时大家积极参与，都报名参加互联网医疗项目，通过院内培训上岗，逐渐了解到如何在线上为患者看病，最开始时，都是用微信或者医院的APP回答患者的简单问题。
互联网医疗建设脚步逐渐加快。2020年新冠疫情暴发，互联网医院起到了重要的支撑作用。“从2月份开始，广州市医保局逐渐打通了线上医保报销等方面的问题，我们互联网医院的慢性病患者越来越多，整个流量上来了，线上咨询、开药的情况开始多起来。”
“对于我们来说，白天的大部分时间在医院看病、做手术，只有晚上或零星休息时间，可以在线上回答病人的问题，或者帮忙开药。”成传访坦言，在线上和病人的互动效率稍低一些，“因为不一定随时能看到手机信息，但有空的时候都可以慢慢处理。”
线上问诊 交流、解惑的作用更大
但就是在线上和病人一句话、一张图片、一条视频的沟通，让成传访有了和线下问诊不一样的体验，“最明显就是，线上诊疗，我们可以静下心来分析病人的病情了。不像是线下问诊，还有好多病人在后面排队等着，所以看诊时间少，了解的消息不够，全面性也没那么好。”
成传访直言，多年的行医经历让他明白，和病人的沟通、安慰其实比诊疗开药更重要，“安慰很重要。线上就医，在解决患者的疑惑方面起着更大的作用。”
在疫情期间，成传访也遇到了不少情绪焦虑紧张的线上咨询的病人。“我们虽然不是发热门诊、呼吸专科，但是有一些病人在线上咨询时会常问到我们‘经常咳嗽、胸闷是否得了新冠？’我们会问他，有没有去过疫区等等相关问题，让病人了解自己的情况，大部分都是可以排除新冠可能的，给病人一个安慰，让病人也放心。”
广东省妇幼保健院医务科主任罗毅平也作为一个医生参与互联网问诊，他也感觉，在线上问诊时和患者的交流反而会多于线下门诊，“这是我个人的体会，可能是在网上反而可以静下心来一对一交流”。
